原生之罪番外篇
2020-03-09
陆离
NO.1085
池震回来了。
出乎意料,也是意料之中。
天边最后一缕清明也伴随时间的轨迹安然褪去,黑暗逐渐笼罩桦城的每个角落,或喧嚣,或静谧,似乎都在提醒那些蠢蠢欲动的魂灵,这是属于他们的狂欢时刻。
当然,这也是刑侦局最忙碌的时刻。
老旧时钟发出滴答滴答有节奏的声响,不急不缓的速度对于一个心急如焚的人来说,等同于火上浇油。温妙龄一言不发的看着我,她一会在沙发上翻动文件,一会儿又跑到窗边东张西望,整整半个小时,我都对这些视而不见,盯着她的身影由着她自己折腾,随手拿了桌边酒壶在掌心翻转,指尖不时略过壶壁圆形的破口,那是被我打出的子弹穿透的痕迹,为了保护记忆里分外久远的某个人。
办公室没有开灯,只有一盏小台灯散出柔和的黄色灯光,将桌上的一切都映出长长的影子,时钟,书架,连同我自己和手里的酒壶,一览无遗。这是我的习惯,阳光能让人舒缓心神,白炽灯光却只会给人带来疲惫,一开始刑侦局的人都不习惯,但我坚持如此,便没人再多嘴,毕竟,有谁会对一个脾气暴躁的副局长评头论足呢?
“师兄,他……”
时钟咚咚敲到第八下,我和温妙龄依旧相对无言,鸡蛋仔推门进来,着急要说什么,见我俩正大眼瞪小眼的尴尬着,踏进来的半只脚识趣的收了回去。
“怎么了?”
我将酒壶往桌上重重一磕,神情复杂的看一眼面前瞪着我的女人,将视线扫向站在门边纠结的鸡蛋仔,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。
“他怎么了?”
“师兄……陆,陆局,他回来了。”
有些东西在心里存的久了,稍微刺激下便会喷薄而出,我猛的站起身子,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温妙龄,她赌气的扭过头不肯理我,是对我一直以来无视她判断的报复。
但我哪里还顾得了其他,跌跌撞撞绕过办公桌几步踱到鸡蛋仔跟前,将他往日嘚瑟翻起的领子狠狠揪住,顶着他额头咬牙切齿。
“是他,是他……是他回来了?”
大脑一片空白,我并不清楚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,一切行动都随着本能进行着,眼角发酸,脊骨发麻,得到肯定答复的刹那我不得不后退几步撑住桌角,呼吸停滞,心跳却愈来愈快,太阳穴伴着疼痛颤抖,我弯下身子,猛力喘息,脑海模糊晃过那人的影子,伸手想去抓,失重感却在一瞬夺去周身力量,腿下一软,再清醒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温妙龄那张冷冰冰的脸。
“醒了?”
她显然还在生气,头也不抬的跟我搭话,一边将冷毛巾敷在我额头上。
“你……你去,你不是说他给你发消息了,你去查,查他的IP 地址,立刻追踪……”
“不用了……”
我正一边顺着呼吸一边撑起身子,指着门口对着温妙龄狼狈的嘶吼,全然忘记昨天我还说她思念过度脑子坏掉,一个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会联络他这类混账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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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错,池震死了,车厢里的血迹是老石亲自验的,属于他,不可能有错,那个出血量,一般人不可能活的下来。
“他应该死在寻找救援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。”
这是老石的原话。
我不敢大范围查他,少年人总是相信奇迹的,我怕他还活着,我的搜查会给他带来麻烦,对于一个通缉犯,最好的结果就是直接公布死亡,这样事情或许还有转机。
当时,在场包括老石在内都是自己人,大家都没疑议,那之后我查遍周边所有正规医院甚至私人诊所,但都没有半点消息,他当然没能履行承诺,那本就是骗人的把戏,只是我以为他神通广大,起码足够活下来。
但他没有。
三个月后,我私自寻了处墓地给他下葬,酒壶我留下了,警服代替骨灰埋入黄土。
我确信,他是真的死了。
当一个人很坚定的接受了某些事实,除非亲眼看到自己相信的被推翻,否则很难改变,所以当温妙龄告诉我池震联络上她的时候,我根本全然置之不理。
他已经死了,我告诉自己,他不会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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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用了……”
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张还算清秀的脸,深邃的眉眼,似笑非笑的表情,墨镜招摇的插在胸前口袋,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玩世不恭,我直直的盯着他,竟忘了打量,任由他走过来,一边微笑一边握紧双拳伸到我面前。
“陆局长,好久不见,我来自首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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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震回来了,过去的五年,他过得很好,远没有我想象的狼狈。
他本就是个浪荡子,习惯了在黑暗下摸爬滚打,即便在警局待过,也抹不掉多少年积攒的烟火气,在哪都能混出个所以然,换言之,他过得还算体面。
是与我不同的脱胎换骨。
他在大局既定的局面下轻松脱身,虽运气不好受了伤,却也借此机会甩去了太多本该背负的东西,带着一身的少年气来见我,大概以为我会高兴。
可他甩开的一切,都成了我的负担。
得知他“死讯”的那一刻,我跑上天台,翻过围栏站在边缘,孤身俯视我所能见的一切,送快递的小哥,卖小吃的商贩,街上吵架的情侣,还有路边扫地的清洁工,他们都是鲜活而朝气的生命,在为着自己义无反顾的奋斗着。
可那一切都与我无关,就算我就此跳下去,也不过得来世人的几句唏嘘,而后便无人问津。
我倒不是为了他想去死,我只是很累,累到想要放弃自己,放弃活着。
母亲总在劝我吃饭,吃药,睡觉,文萱劝我绝情,在是非面前极力推开我,一诺希望每天都能见到我,而池震,他想要我追寻自己的幸福。
我总是在被要求,可我无一能满足,我自以为是的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事,最后却把所有人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没错,所有人。
如果我真的就此了结,池震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但我没有,这是每个成年人都会经历的蜕变,我用三个月的时间攒足了拨开阴霾的勇气,然后亲自给他下了葬,从此以后,这跟稻草,也不复存在了。
等我再次回到警局复任,那些纷杂的情绪已然被我收拾干净,我坦然的坐上副局长的位置,并按自己的喜好布置了办公室,旧人旧物一律换新,除了那个酒壶,我不过是想留个念想。
一诺被我送去了全日制学校,放假在家也会有保姆照看,我偶尔回家给她带些礼物,却总难讨她欢心,鸡蛋仔应我要求没再在局里叫过我师兄,上上下下从来都是陆局长陆局短,我欣然接受,对所有人都保持着点头之交的态度,除了温妙龄敢借着旧日情分偶尔顶撞我几句,再没人在我面前说一个不字。
生活逐渐走向正轨,很多人都说我变了,但我自己却没怎么发觉,就算是变了,也应该是变好了,与人的接触少了,情绪也少有起伏,表面的平和让我以为自己征服了时间,熬过了那些为过去念念不忘的日子。
但我错了。
温妙龄问我是不是把池震屏蔽了,我才意识到自己曾在所谓的告别仪式上把他拉进了黑名单。
“谁还会留着个死人的号码,多晦气。”
我故意说出这些话,才发现自己很害怕她再说下去,害怕听到那个名字,包括关于他的消息,无论生死。
我强迫自己放下一切,蜕变,重生,从前我害怕失去,现在,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我丢弃。
我,无欲无求,亦,无所不能。
这是属于我的救赎,池震,他不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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烨城的夜并不美,相比璀璨的星空,灯火阑珊下的车水马龙才是真实写照,我在拥堵的街道穿梭了一个多小时,才总算开到了自家门口,还不等下车,就被迎面而来的身影敲响车窗。
我并不打算理会,只麻利的解了安全带,开门下车与人擦肩而过,头也不回。
他似乎急了,几步追上来拉住我,我被迫停了脚步,开口,正眼都不曾看他。
“户籍,身份证,你想要的都给了,护照还需要时间,你再等等。”
“你以为我来是向你要这些,陆离,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?”
他语气很激动,带着轻微的鼻音,我侧过头扫了一眼,见他鼻尖泛红,大概是等了很久,冻得不轻,但这本不该是我要关心的。
“死人。”
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,我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一整天高度紧张的工作让我有些吃不消,而同这位并不陌生的“路人”打交道,实在耗费心神。
“池震,你要是想再死一次,我可以成全你。”
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说这种话,瞪大了眼愣在我面前,半晌没说出一句,等我甩开他走的远了,他才又追了上来。
这一次,他直接破门而入,甚至都没发现我留了门。
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坐在我的沙发上,像从前每一次他来我家时一样轻松,朋友,兄弟,他看我的眼神真诚又信赖,好像时间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印记,便也不会伤我分毫一样。
我恨极了他的自以为是。
自以为是的消失,自以为是的出现,自以为是的给予,自以为是的夺走,现在,又想自以为是的还回来。
我永远都活不成他期盼的样子,也并不需要。
楼房的隔音通常很好,家里能用的东西也不少,我将门锁好,拎起他搭在沙发上的大衣挂进卧室衣柜,然后转回到大厅,向他招手。
“池震,过来,站到我面前来。”
他犹犹豫豫的走过来,大概已经发现了不对劲。
“陆……呃”
我抬手一拳打在他颊侧,将那离字锁死在他喉头,我没留余力,他嘴角渗出血来,捂着脸痛苦的锁起眉头,但并没有挪步的意思。
我见状,便不再隐忍,一拳一拳接二连三的打了下去,我没用其他东西,只是不断挥拳,他也只是呼痛,没有躲,没有还手,更没有求饶。
大概是还有自知之明。
打到最后,他已倒在地上动弹不得,我攥紧发麻的双手,亦觉得十分脱力。
总算有了了结。
池震还是沉默着,他平常很多话的一个人,此刻却甘愿当了哑巴,墙头的钟表不知疲倦的工作,滴嗒的声音在静默的气氛下愈发清晰,我低下头,一边深呼吸控制胸膛的起伏,目光落在他眼角被我打出的淤青。
他也在看我,而我们相对无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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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废了很大力气才把池震弄到我的床上,他仗着自己是个伤患没有半点客气,整个人靠在我身上任我摆布,客厅到卧室不过百米的距离,我走了整整三分钟。
我开始恨他了。
“陆离……”
我转过头,权当没听见,床头柜里有备好的烟和火机,我弯下身子,借着翻找的空当瞟他一眼,而后迅速起身带着我本不需要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。
“陆离!”
他又叫了一声,这回我不能再装聋子,只好停下脚步,火机在手心被攥出了汗,我站直身子,一动不动的等他下一步发落。
“陆离啊…很疼的,下次轻点。”
我没接话,脑海里闪过我们的初次交锋,那时候他的表情放肆而鄙夷,对于我的忠告全然不放在眼里,拇指淡定抹掉嘴角血迹,还不忘跟我“嘘寒问暖”。
全然没有现在的娇气劲。
人都是会变得,我在这回忆里品出点物是人非的味道,没管发酸的眼角,像个雕像一样定在原地,等着心里的那点期盼被消磨殆尽,才再次迈开脚步。
这一次,他没再叫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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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妙龄过来的时候,我正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烟蒂发呆,门铃响了半天,我才知道去开门,这些天反应总是慢半拍,大概是休息不好,我好像从来也没休息好过。
“你不是戒烟了吗?怎么还抽?”
“是,你看我不是连烟灰缸都没有么”
她没搭话,没好气的瞪我一眼,随手将手提包扔在沙发上回头来问我
“人呢?”
“这儿”
我开门放她进去,不顾她的惊讶一字一顿的说完接下来话。
“发生了点小口角,我没忍住动手,他现在暂时动不了,我还有事,麻烦你先照顾。”
说完这些我不管她什么反应就把钥匙丢过去,从衣架上取下大衣利落披好,转身到玄关处换鞋,临走前温妙龄忧心忡忡的嘱咐我。
“陆离,你想开点。”
我点点头,朝她挤出个不伦不类的笑,离开的背影在旁人看来写满了落寞,但事实是我心里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受,只是那时那刻,我无法跟那个人共处一室,总觉得不自在。
理由不得而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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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震在我家养了半个月,期间我都在鸡蛋仔家里过夜,温妙龄偶尔到办公室送文件,会顺带汇报他的情况,他好的很快,或许是被我打习惯了,或许是天生一副贱骨头,我没必要知道,连他走的消息都是温妙龄告诉我的。
那之后我们很久没再见面,他也没再联络我,于是我知道那天他指的下次并没有什么具体期限,或许也只是随口一说。
活该我记挂了许久。
现如今唯一剩下的东西就是他的护照,在他养伤期间就下来了,本来准备等他伤好了送过去,但他不告而别便搁置了,被随手夹在某个文件夹里塞进办公桌前的书柜,碍于面子我没主动找他。
这一拖又是半年。
年关将至,偷盗抢劫不断,大多由公安部门解决,和刑侦局没太大关系。初雪过后天气越发的冷了,就连鸡蛋仔都放弃了每天固定的标配零食,据他所说门口卖鸡蛋仔的小贩早早收摊回家过年了。
“陆局,马上过年了,我们什么时候放假啊?我小孙子今年要在我家过,我得早点准备。”
老石难得同我搭话,从前三句不离女儿,现在,三句不离小孙子。
“法定七天,每年都一样,这还用问吗?”
我心情不佳,也没给他好脸色,转身回了办公室,看着刚翻出来的护照兀自为难,温妙龄看出端倪,默不作声跟在后面,了解事情原委后自顾自开口把我吓了一跳。
“你应该还回去。”
“……”
她掏出电话拨通,开了免提,食指抵着手机边缘一点点推到我面前,在我看清楚上面显示的联系人姓名后,识趣的走出去带上门。
“嘟……嘟……嘟”
响了三声便被对方接起,可见他和温妙龄一直保持联系,也是,对于美女,他一向来者不拒。
“喂,温警花,找我什么事?”
“是我…陆离。”
那边明显一顿,我直接无视。
“你的护照在我这,我们见一面吧。”
我说完,没着急要他回复,只闭了嘴静静的等,下意识又拿了酒壶在手中摆弄,不知道过了多久,那边终于发声。
“好,什么时候?”
“今晚。”
“在哪?”
我随便说了家咖啡厅的名字,他当然是愿意的,毕竟我们不一定会真的喝到咖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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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到的时候,池震已经等在门外,他靠着店门口的栏杆很自然的朝我笑笑,我想回应,但动了动僵硬的嘴角,除了走到他面前把护照递给他,还是没能做出更生动的动作。
这和我预想的一样,接下来的剧情应是我们分道扬镳,时间相同,方向相反,这并非什么巧合,这是我的选择,所以无论他选择哪边,我都会往反方向走,这代表了我必须站在原地等他先动作。
可我等了许久,盯着自己的毛衣领口把起的毛球数了三遍,也没等到他迈开脚步,我动了动冰凉的双腿,只觉得冬日的冷气正透过厚厚的棉衣渗入四肢百骸,忍不住看了他一眼。
“冷吗?进去喝一杯吧?”
他正巧捕捉到了我的眼神,做出的邀请也恰到好处,我根本无法拒绝,没有什么比一杯热咖啡更能让我的身体快速回暖了,于是我把方才编排好的剧情抛在脑后,很没骨气的跟他进了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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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陆离,对不起。”
突兀的一句让我有些不知所措,停在半空的手正准备把咖啡往嘴里送,这一下,却纠结起来该不该放下,我瞥了池震一眼,见他眼底透出的坚定和认真是我熟悉的表情,便知他没在假装,我明白他的意思,上次的事理了一半,接下来,必须要理智向对方摊牌,心结解不开,再多的武力也只是解一时之愤。
我很清楚这份道理,所以我没打断他,甚至主动放下了咖啡杯,安静等待他的叙述。
“……对不起”
可他只有这一句,一遍遍的对我说,不厌其烦的,好像在教育牙牙学语的孩童,说到最后,他竟掩面而泣,这实在让我惊慌失措。
没有人冬天会带墨镜,这意味着我没什么能帮他遮一遮,豁大一个咖啡店他一个大男人的哭声很容易引人注目,我尴尬的接下众人异样的眼光,拎着他的大衣把他从座位上强行拉起来,匆忙走出咖啡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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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在天桥上来来回回走了半个小时,从头到尾,路过三次黏土艺人的摊位,他买了三个,小猪佩奇,说要送给一诺,我嫌弃的瞥他一眼,告诉他一诺更喜欢kitty 猫。
于是他吵着又要走回去买,被我强行拉回来,一拳怼在他左肩,忍不住对他吼。
“你犯什么毛病,又没喝酒,耍什么酒疯!”
“……”
他沉默了,明显十分失落。我不敢看他眼睛,低着头自顾自的往前走,心想走就走吧,他别跟我犯病就好了,可这一回没管用,他不仅没跟我,还拽住我胳膊把我拉了回来,我一个趔趄扶上栏杆保持平衡,他却趁机凑过来,两手搭在我身侧,借着身后的栏杆把我禁锢在原地。
“池震…你做什么?”
我确实被吓到了,脑海里闪过天台上那一幕,呼吸骤然不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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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不是喜欢男人?”
“我去你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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阵阵冷风带来稀碎的雪花打在脸颊,雪花不大,所以并不疼,只是冰的厉害,我禁不住瑟缩了下身子,恍惚的思绪被拉回了一半,另一半陷在他深邃的眸子里,一时半会,大概出不来。
他为什么要哭,我不得不想,是在委屈我这五年来认定他死了从来没寻过他的下落,还是愧疚离开五年了无音讯,让我孤身一人背负一切变故,从未帮过我半分?
应该是后者,不然他为什么说对不起。
我竭尽全力的引开自己的注意力,就算目光落在他身上移不开,至少脑子还能开个小差,但他大概不准备给我机会,俯身凑的更近,温热呼吸尽数撒在我面上,我看见那些因水气凝结的白雾向我飘过来,然后他把唇绕到我耳边,贴着那被冻得发红的耳尖轻声。
“陆局长,听说过我的感情经历吗?”
我的太阳穴剧烈的抖了一下,他拖长的尾音瘙的人耳根发痒,我本能想躲,却被他按住双肘压在栏杆上,那是长时间在风雪中伫立的产物,自然是极冰的,但我非但没觉着冷,还热的发慌,又或许是慌乱让我燥热,总而言之,我盯着他眸子,总觉得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。天台上的画面一次次闪过脑海,我只觉喉间堵了团火球,非要吞点凉风才能灭了这邪火,这种念头在心头聚拢,形成破开最后一道墙的锋刃,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颤声开口
“你……是不是喜欢男人。”
他还是没回答,但这一次,他没半途而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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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,也忘记了天桥的位置,甚至忘记了池震同我说的话,依稀记得是很腻人的情话,但具体是什么,我根本想不起来。
但我记得我说了什么。
“滚。”
有时候我会怀疑那些场景只是一个梦,但很快就会从这种荒唐的想法中跳脱出来,原因是护照不在了,说明我已经给了池震,而那三个小猪佩奇的黏土模型,摆在我家显眼的地方,它们现在在一诺心里替代了HelloKitty的位置。
那之后,我和池震几乎没了联系,他时刻谨记我同他说的,说消失就消失,滚的圆滑又体面。
年夜那天,我难得接到他的消息,是那种很土的大长段的祝福语,我没多想,甚至想吐槽他群发祝福居然忘了屏蔽我,是他的失误。本想放下手机去厨房帮忙,下一条消息却成功将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。
“陆离,看窗户。”
我抬头看过去,不到十秒钟,巨大的烟花就在眼前炸开一片绚烂,我愣了愣,第一个反应是跑去卧室把一诺抱过来。
“看到了吗?”
“嗯,一诺很喜欢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烟花声淹没了心里纷杂的思绪,我没再回复,有些人,有些事,大概只适合放在心里,干干净净的一块地方,不会被任何旁的事物玷污,即便是面目全非的自己。
我还是变了,这一次,我的内心无比平静,前些天我还在深入剖析池震说对不起和哭的原因,现在,那些都不再重要了。
还会再见吗?也许,不必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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